工作因素讓我近幾年一直是個海外游子,無法回臺行使公民權,著實遺憾。而兩天的子瑜新聞鬧得沸沸揚揚,臺灣人情緒也跟著激昂,看網上很多人最後一刻才排除萬難選擇返鄉;不論他/她的選擇跟我一不一樣,我都尊敬他/她。

因為教學、工作,我的社交圈總不乏來自各個國家的人士,儘管他們文化、語言、種族迥異,卻都有一個共同的好奇:「臺灣跟中國到底一樣不一樣?」我總是說:「大家心裡的答案或許不同,而我認為臺灣跟中國不一樣。」

 

⋯⋯

我並不是一開始就這麼想的。

 

大陸淪陷時我的(外)祖父母從山東/福建輾轉到了臺灣。祖父母住在眷村,生活條件很基本,房子全然不講究格局跟建材,找個地方拿著手邊的材料就開始蓋,能遮風避雨有個家就好。對(外)祖父母來說,大陸還有他們的血親,那是他的根他的家、他的想望與哀傷,所以總有一日還是要反攻大陸的。父親接受軍事教育,三民主義統一中國反攻大陸解救同胞是義務與責任。1980出生的我,小時候住在祖父母分配到的國宅,同學們多數是軍公教子弟,作業簿後面大大兩行字:「做個活活潑潑的好學生、做個堂堂正正的中國人」,同樣地也出現在學校校歌裡。我參加過保密防諜的演講、作文、書法、漫畫比賽,「消滅萬惡共匪、解救大陸同胞」這句話我可以用完美的語氣與絕佳的氣勢說出口,只因我堅信不疑;音樂課唱著國父紀念歌、中華民國頌這些愛國歌曲,彷彿滿腔的熱血化成音符;地理課學的是中國地理,我們對那葉秋海棠不能更孰悉了,因為那是我們被別人「偷走的」,所以要「知己知彼,百戰百勝」;我說著流利又字正腔圓的國語,我很滿足,我學到的一切,天經地義,理所當然。

 

大學到中部讀書,我第一次聽到有人承認自己是「臺獨分子」,可是他們看起來這個乖巧,怎麼會是”壞人”呢?他們說的臺語,我怎麼半句都聽不懂呢?這一切,都在衝擊著我的觀點,這不是我以前認識的世界。然而,這個衝擊,對我的影響還不大,我默默地想或許有那麼一天,台獨的同學們也會回心轉意的,或許。

 

因為成績的關係,我得以申請一些獎學金,其中一份就是山東同鄉會獎學金。會場上主持人傅達仁一口山東腔,告訴大家有位鄉長要跟大家講話。鄉長爺爺顫顫巍巍地拄著杖上台,中氣十足地還是用山東腔說:「想當年咱山東幫出了很多國大代表、民意代表,現在都沒有了。咱們山東人團結起來好不好?」台下的爺爺奶奶們激憤的激憤,拭淚的拭淚,鄉長爺爺舉起拐杖,更大聲地喊著:「咱們再打回大陸去好不好?」台下的爺爺奶奶們不顧臉上的淚,比他還大聲地說:「好!好!山東人最好!」我當時心裡有一種奇妙的感覺。他們的激昂帶著憂傷,雖無人說出口,我們卻都明白,有些人怕是再也沒機會回去,再也看不到他的家鄉了。我的心鬱悶又糾結,為他們深感遺憾,同時意外地發現,我的祖國情懷不知是突然地,還是漸漸地消失了。或許是所謂的老家離我好遙遠,或許是感受不到那份連結,抑或是漸漸地開始自己思考一些事,總之,我變了。

 

不再把祖國情懷奉為圭臬後,我發現了很多事情。我發現大陸的血親我其實並不熟悉,我們有相同的祖先,而沒有共同的語彙;我發現我對自己出生到長大的這塊美麗土地,是那麼陌生;我發現我們的正體中文是如此珍貴;我發現臺灣跟中國明明就不一樣,護照不一樣、用字不一樣、國旗不一樣、貨幣不一樣、政體不一樣、文化不一樣,最明顯的是,價值觀不一樣。我發現不知不覺兩個主權已經分立幾十年,我們怎麼會一樣?套句我常說的話,難道我們會逼迫離婚幾十年的夫妻繼續在一起嗎?我發現自己在臺灣出生,吃臺灣的米喝台灣的水長大,我就是一個臺灣人,而且我是個萬分驕傲的臺灣人。我們的優點如此美好,我們的缺點也那麼可愛,我們就是一群很可愛的臺灣人。話雖如此,我也理解很多人有不同想法,以臺灣的人來說,這當中有複雜的時代背景與情懷;以中國人來說,也是他們的教育一直讓他們把我們當自己人,對他們來說,要”逃家”的我們自是讓人難以接受;對外國人來說,臺灣一直面臨國際上的打壓,要他們真正了解,確實也不容易。只能說,我認同自己是臺灣人,我尊重不同的聲音與想法,只要那聲音是理性的,經過自己思考判斷,不盲從的,我都願意聆聽。我也有很多中國朋友即便不認同我的想法,也選擇尊重我的觀點,甚至還有中國人了解我之後,表示認同中華民國是個主權獨立的國家。良性的溝通跟互動,我認為是民主的重要精神之一,希望所有台灣人,都能獨立思考、判斷,用民主的風範慢慢在世界的各個角落,贏得屬於自己的勝利。

 

最後,挖喜臺灣郎啦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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